青红皂白——编号223的关系私摄影
文：曾翰

十年前，小镇青年林志鹏拿起傻瓜相机对准自己和朋友的身体瞎拍乱照的时候，他也许没有想过那个后来叫做编号223的自己会因这个嗜好而改变的人生道路。

2005年我策划的《自·私》摄影联展被“认为是中国私摄影浮出水面的指标性事件”（顾铮《中国私摄影论》），参展的新生代摄影者所进行的影像探索，几乎都是自发的，而不是为迎合某种游戏规则，他们的摄影在最初只与自己有关，就像他们中很多人在摄影中的独特署名，只是以摄影的方式描述自己的个体存在，验证自己的个体价值。而编号223的作品是展览中最惹人注目和争议的“下半身私摄影”，他对于身体和性毫无顾忌近乎游戏般地直白呈现，挑逗着观者的视觉神经和肾上腺素。也正是这种释放天性挑战道德禁忌孩童恶作剧般的视觉游戏，让编号223在彼时的互联网上声名鹊起，引来众多模仿者，其后几年以裸露身体为主的私摄影竟成为网络文化的重要板块，并伴随手机摄影和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进而愈演愈烈。

摄影从发明之日起，始终是人类观照自身的重要工具。正如罗兰· 巴特所言，摄影是一种“没有符码的讯息”，关于身体的摄影便是这种不需要符号转译的视觉讯息，是一种由视觉触发嗅觉、味觉、触觉等的直接的感官体验。而照相机的器形与拍照的行为过程，尤其是便携式相机，都具有极其强烈的性暗示，例如安东尼奥尼的《放大》中，男主角拍摄女模特的那一经典镜头，竟犹如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大战。编号223与他镜头下的男孩女孩们，与《放大》中的摄影师和女模特的关系如出一辙，在拍摄过程中翻云覆雨水乳交融。那些喷薄欲出的青春肉身，尽是性与爱的隐喻，而日常物品的置入更是加强了隐喻的指向：光屁股上的玩具公鸡，罩住亲吻两头的塑料袋，裸体骑行的小摩托车，淋湿的红蓝裤裆，喷溅在少女脸上的牛奶……这也是编号223能从一众“下半身私摄影”中跳脱而出的高妙之处，他总能让影像游走于色情（pornographic）和情色（erotic）之间，而又让自己的态度和观点不露声色地嵌入其中。

编号223从来不限定自己的身份和生存方式，他不仅仅是摄影师，同时也是时尚买手、设计师、专栏作家和旅行者，他并没有象某些以情色摄影为主业的摄影师艺术家一样，用蓄谋和设定的方式去创作，而是让自己的影像一直保持一种随性和业余的特质。摄影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出一张称作作品的照片，而是以拍照的行为作生命的体验。近年来，他也不再只沉溺于身体的拍摄，而是将视野随自己四处游历的足迹延展开来：自由与爱的盛大派对，天人合一的海中遨游，荒漠中的狂放裸奔……甚至一匹堵路的白马，一头搁浅在柱子上的猪，其实何尝不是他自身的映射。

编号223的摄影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为了裸露而裸露，为了情色而情色，他曾声称自己“在拍摄上，不以记录或真相的表达为方式，我只是在用镜头交换生活。有时候是自拍自己的生活，有时候是追捉身边的私人私物私事，与每一个可以用相机映下生活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关系，暧昧，粘稠”是他作品中的关键词，他的摄影“试图在禁忌和保守的对立里，找到可以彼此和谐的频率，去发现一种表现‘关系’的语境。”在性与性别的对抗和交错中，对爱恨的体验探寻。正如他自己最喜欢的颜色——“青红皂白”，生活在如同青和红，皂和白这样色域分明的境地，看似对立，却又互补。